第二十五章 马尾辫在风中飘摇
一个月后，北疆下了一场雪，迎来了它的冬天。
风从西伯利亚一路南吹，带来漫天的风雪，往日缓缓流动的河水结起了巨大的冰甲，暴露在阳光中的土地也沉寂了下来，无边的枯黄被堪堪的雪白所代替，整个大地一片片白茫茫真干净，天与地一时都无法分见彼此，一样的雪白，似乎大地一直延伸到天尽头。
在这一年最后的时光里，李家部落的营地里却热气腾腾，肥牛被宰杀，瘦羊也被架上了铁架上，美酒揭开了锡封，今天他们将迎来尊贵的客人，赵家族长一行人。
李龙城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高冠博带的一身华服，六十多岁人看起来倒像是年轻了几十岁，圆圆的脸蛋红光扑面，嘴角的勾勒起的弧线就没有平息过，亲自招呼着族人杀牛宰羊，今天是他未来的亲家来下聘钦定文书的日子，虽然只是面上的功夫，那个叫赵养卒的少年注定要入赘李家，不过面上李龙城也多多少少给赵首丘留下了七分的颜面，一切还是按照寻常人家嫁娶来。
眼看已经日上中头，离约定的日期已近了了，李龙城也渐渐停止了忙碌，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自己那个刁蛮的外孙女不知道今天又到哪里去蛮狠了，招手过来一个族人，李龙城背起手，族长架子十足的问道：“有没有看见表小姐啊？”
这个被照过来的族人明显有点激动，能被族长相询，可是还是摇摇头。李龙城就这样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最后还是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小声的对李龙城说：“表小姐带着人马说是去迎接未来的表妹夫了。”
李龙城想起印象中自己那个外孙女对那个少年的不满，当即拍了拍他那已经不长一根毛的光头，长长的仰天长呼：“糟了，又要出事了。”
……
……
“驾！”
一匹黑马当先，狂奔的在雪野上冲刺着，黑马后面跟着长长的一队马队，每人手里都持了一把梨花枪，泛着点点的冷光，马队在雪原上狂奔，好似一条流动的光线一样璀璨，划破了冬日的寂静。
那匹奔跑在所有战马之首的其实是一匹初长成的小马，胸膛已经颇为开阔，烈鬃瘦腿，奔驰起来全身肌肉如碧波般微微荡起，马背上策马扬鞭的是一个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高桃，两只腿笔直的夹住马背，体态轻盈的像是要随时飞走般，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实在是个顶顶的小美人，一颦一笑之间神采飞扬，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香中带刺的玫瑰花，尤其配上那身狐裘打孔串联而成的软铠，这是北疆富家女孩子喜欢的衣装，像是一副出尘的画一样，美而妖，妖而艳，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表小姐，我们这样做要是被族长知道了，怕是要受罚的。”
“怕甚么。”这个被叫做表小姐的娇俏女孩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侍女，回头喝了一声：“都跟着我，李龙城敢罚你们，我把那老头还剩下来胡子都给剪了。”
“好哦！”
“跟着表小姐了。”
“表小姐万岁。”
李氏部落一干小年轻要的便是这句话，这群年轻人今天受当家表小姐蛊惑，要来给这个“嫁”进李家的赵家庶子一个威风尝尝，要不然，婚后岂不是要欺负自家的小姐？毕竟自家那个正派的大小姐性格太软弱了，要不然也不会被李氏部落的年轻人私下里取了个“软绵绵”的外号。不过到底还是有点怕怕的，当然现在表小姐发话了，又不同了。整个李氏部落谁不知道叶阑珊叶大小姐的霸道，李龙城被祸害的不浅，整日里在家族的长老会上扬言要退位让贤了，出奇的是，这些有些顽固重男轻女的老家伙们总是摸着胡须，笑曰：再等两年。
叶阑珊现在是憋了一肚子怨愤气，她觉得外公平时看起来是个老好人，怎么作弄他都不生气，可是关键时刻实在是太坏了，小蛮已经都那样了，还那么亏待小蛮，要让她嫁一个体弱多病的赵氏庶子，丝毫不顾及小蛮下半辈子的幸福，这让叶阑珊简直想造反，把老头子赶下台，自己当家作女主人，可是这事想想就算了，在斗智斗勇仍然没有改变老头子的主意后，叶阑珊就想起了今儿这出，他要给这个即将成为李家女婿的赵姓庶子一个下马威，以后夹起你的尾巴当李家女婿吧。
只隔了一个坡，另一片苍茫的雪地上，赵首丘半眯着眼睛，头戴青色风帽，长长的眉毛上缀着白霜，古铜色脸被冻得发白，唯独灰黑色的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面色沉静，看不出在想甚么。
“父亲，”赵腾蛟手里的马鞭轻轻抽了抽，赶了上来：“快到李家营地了。”
“你是不是等急了？”赵首丘嘴角微微挑起，笑意莫名。赵腾蛟眨了眨眼睛，那让赵首丘越看越爱的重瞳破天荒的害羞起来，“父亲在说甚么，腾蛟不是太懂。”
“不太懂还是不想让父亲知道，”赵首丘哈哈大笑起来，“好男儿就是要娶自己爱的女人，喜欢人家就说出来，我赵家儿郎顶天立地，还怕个小女人不是。”
赵腾蛟脸红了，他支吾了一声，然后第一次在父亲的面前摇头：“不一样的，阑珊她不是小女人，她是女中豪杰，儿子不如她。”
“哈哈哈，你啊……”赵首丘一阵好笑的拍了拍赵腾蛟的背，“再强的女人终究也是个女人，需要找一个依靠，腾蛟孩儿记住，藤蔓再坚韧也离不开大树，要想让女孩子喜欢你就要敢打敢拼敢战敢胜敢败，你要永远像一个战士一样，能经风雨，敢经风雨。在她们面前，稍稍自负一点，她们会喜欢的。”
“嗯，孩儿知道了，这次我就把心意告诉她。”赵腾蛟一脸的振奋，看的赵首丘颇为好笑，父子两人言笑晏晏，像一对经年的好朋友。
看着并肩走在前面相聊甚欢的赵首丘和赵腾蛟，赵养卒面无表情，黑色的瞳仁也看不清有啥子情绪，倒是伤口刚刚好似乎又忘了疼的张仪表替好兄弟不忿起来，“根本没把你当儿子，庶子就不是骨血啦，他娘的，真不知道谁定的规矩，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不是汉人，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胡人算了。”
一旁的苏秦淮明白张仪表的意思，在胡人中，小儿子才是真正继承家产的，而汉家长兄为父，大儿子才是真正主事的。
“惊涛骇浪，方显英雄本色。怕甚么，只要我们兄弟三人持续地努力，不懈地奋斗，就没有征服不了的东西，”赵养卒看着前面父子两人并马而行的和谐画面微笑着说，“这世间无论是美女的歌声，还是鬣狗的狂吠，无论是鳄鱼的眼泪，还是恶狼的嚎叫，现在都不会再使我动摇。我们有一天一定会站在万人中央，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高高在上的，只要我们相信，就一定能够。”
苏秦淮摸了摸自己断了的右腿，狠狠的点了点头：“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著力处。连朱熹那样的伪君子都如此说，我们比他还不如？”说这句话的苏秦淮没有半点结巴。
少年们的心正在不知不觉中勇敢起来。
三人互相对视着，一种默默的兄弟之情在彼此眼中流动，甚是辉煌。
……
“父亲，你听。”赵腾蛟的脸色突然一变，语调微微有此沙哑，显得有些低沉。
“嗯？”赵首丘眉头一皱，竖起耳朵。
马蹄声碎碎，急促的响起在前方，赵首丘一行人都听见了这阵堪称肆无忌惮的走马声，赵氏骑兵们反应过来，变换阵形，片刻间便组成了一个锥子形突刺阵形，阵头赵家腾蛟横棍立马当仁不让。
白茫茫的雪原上，一队骑兵正在飞驰着接近，马上的人影模糊不清，可是梨花枪带起的一丝流光却闪烁不定，看的分明。
“是阑珊。”赵腾蛟眼睛亮了，失态的叫了出声：“是叶阑珊啊，父亲。”
赵首丘放松了戒备，伸手摸着下巴上的三寸山羊须笑了笑：“这个妮子看起来真像头母豹子。”
赵腾蛟闻言徒然意气风发起来：“儿子就喜欢这样的母豹子，烈的够味，最好是能够呛到我。”
赵首丘收敛了笑意，自己喜欢的何尝不是一个母豹子呢。
赵养卒看清了，那是一个少女，白色的披风，火红色的战甲，持着长枪扯着马缰在原野上骄悍的驰骋，风在为她欢呼，白雪在为她状白，天地在为她失色，那浮在空中的马尾辫让赵养卒觉得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幕。
很多年后，紫薇皇朝的史官在撰写《紫薇大帝·赵养卒本纪》时，问已登极数年的大帝此生最难忘的时刻，大帝以一种史官说不清道不明略声音笑曰：“那是马尾辫在风中飘摇之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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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西伯利亚一路南吹，带来漫天的风雪，往日缓缓流动的河水结起了巨大的冰甲，暴露在阳光中的土地也沉寂了下来，无边的枯黄被堪堪的雪白所代替，整个大地一片片白茫茫真干净，天与地一时都无法分见彼此，一样的雪白，似乎大地一直延伸到天尽头。
在这一年最后的时光里，李家部落的营地里却热气腾腾，肥牛被宰杀，瘦羊也被架上了铁架上，美酒揭开了锡封，今天他们将迎来尊贵的客人，赵家族长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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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已经日上中头，离约定的日期已近了了，李龙城也渐渐停止了忙碌，这个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自己那个刁蛮的外孙女不知道今天又到哪里去蛮狠了，招手过来一个族人，李龙城背起手，族长架子十足的问道：“有没有看见表小姐啊？”
这个被照过来的族人明显有点激动，能被族长相询，可是还是摇摇头。李龙城就这样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最后还是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小声的对李龙城说：“表小姐带着人马说是去迎接未来的表妹夫了。”
李龙城想起印象中自己那个外孙女对那个少年的不满，当即拍了拍他那已经不长一根毛的光头，长长的仰天长呼：“糟了，又要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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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一匹黑马当先，狂奔的在雪野上冲刺着，黑马后面跟着长长的一队马队，每人手里都持了一把梨花枪，泛着点点的冷光，马队在雪原上狂奔，好似一条流动的光线一样璀璨，划破了冬日的寂静。
那匹奔跑在所有战马之首的其实是一匹初长成的小马，胸膛已经颇为开阔，烈鬃瘦腿，奔驰起来全身肌肉如碧波般微微荡起，马背上策马扬鞭的是一个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高桃，两只腿笔直的夹住马背，体态轻盈的像是要随时飞走般，乌发如漆，肌肤如玉，实在是个顶顶的小美人，一颦一笑之间神采飞扬，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香中带刺的玫瑰花，尤其配上那身狐裘打孔串联而成的软铠，这是北疆富家女孩子喜欢的衣装，像是一副出尘的画一样，美而妖，妖而艳，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表小姐，我们这样做要是被族长知道了，怕是要受罚的。”
“怕甚么。”这个被叫做表小姐的娇俏女孩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侍女，回头喝了一声：“都跟着我，李龙城敢罚你们，我把那老头还剩下来胡子都给剪了。”
“好哦！”
“跟着表小姐了。”
“表小姐万岁。”
李氏部落一干小年轻要的便是这句话，这群年轻人今天受当家表小姐蛊惑，要来给这个“嫁”进李家的赵家庶子一个威风尝尝，要不然，婚后岂不是要欺负自家的小姐？毕竟自家那个正派的大小姐性格太软弱了，要不然也不会被李氏部落的年轻人私下里取了个“软绵绵”的外号。不过到底还是有点怕怕的，当然现在表小姐发话了，又不同了。整个李氏部落谁不知道叶阑珊叶大小姐的霸道，李龙城被祸害的不浅，整日里在家族的长老会上扬言要退位让贤了，出奇的是，这些有些顽固重男轻女的老家伙们总是摸着胡须，笑曰：再等两年。
叶阑珊现在是憋了一肚子怨愤气，她觉得外公平时看起来是个老好人，怎么作弄他都不生气，可是关键时刻实在是太坏了，小蛮已经都那样了，还那么亏待小蛮，要让她嫁一个体弱多病的赵氏庶子，丝毫不顾及小蛮下半辈子的幸福，这让叶阑珊简直想造反，把老头子赶下台，自己当家作女主人，可是这事想想就算了，在斗智斗勇仍然没有改变老头子的主意后，叶阑珊就想起了今儿这出，他要给这个即将成为李家女婿的赵姓庶子一个下马威，以后夹起你的尾巴当李家女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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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懂还是不想让父亲知道，”赵首丘哈哈大笑起来，“好男儿就是要娶自己爱的女人，喜欢人家就说出来，我赵家儿郎顶天立地，还怕个小女人不是。”
赵腾蛟脸红了，他支吾了一声，然后第一次在父亲的面前摇头：“不一样的，阑珊她不是小女人，她是女中豪杰，儿子不如她。”
“哈哈哈，你啊……”赵首丘一阵好笑的拍了拍赵腾蛟的背，“再强的女人终究也是个女人，需要找一个依靠，腾蛟孩儿记住，藤蔓再坚韧也离不开大树，要想让女孩子喜欢你就要敢打敢拼敢战敢胜敢败，你要永远像一个战士一样，能经风雨，敢经风雨。在她们面前，稍稍自负一点，她们会喜欢的。”
“嗯，孩儿知道了，这次我就把心意告诉她。”赵腾蛟一脸的振奋，看的赵首丘颇为好笑，父子两人言笑晏晏，像一对经年的好朋友。
看着并肩走在前面相聊甚欢的赵首丘和赵腾蛟，赵养卒面无表情，黑色的瞳仁也看不清有啥子情绪，倒是伤口刚刚好似乎又忘了疼的张仪表替好兄弟不忿起来，“根本没把你当儿子，庶子就不是骨血啦，他娘的，真不知道谁定的规矩，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不是汉人，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胡人算了。”
一旁的苏秦淮明白张仪表的意思，在胡人中，小儿子才是真正继承家产的，而汉家长兄为父，大儿子才是真正主事的。
“惊涛骇浪，方显英雄本色。怕甚么，只要我们兄弟三人持续地努力，不懈地奋斗，就没有征服不了的东西，”赵养卒看着前面父子两人并马而行的和谐画面微笑着说，“这世间无论是美女的歌声，还是鬣狗的狂吠，无论是鳄鱼的眼泪，还是恶狼的嚎叫，现在都不会再使我动摇。我们有一天一定会站在万人中央，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礼高高在上的，只要我们相信，就一定能够。”
苏秦淮摸了摸自己断了的右腿，狠狠的点了点头：“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著力处。连朱熹那样的伪君子都如此说，我们比他还不如？”说这句话的苏秦淮没有半点结巴。
少年们的心正在不知不觉中勇敢起来。
三人互相对视着，一种默默的兄弟之情在彼此眼中流动，甚是辉煌。
……
“父亲，你听。”赵腾蛟的脸色突然一变，语调微微有此沙哑，显得有些低沉。
“嗯？”赵首丘眉头一皱，竖起耳朵。
马蹄声碎碎，急促的响起在前方，赵首丘一行人都听见了这阵堪称肆无忌惮的走马声，赵氏骑兵们反应过来，变换阵形，片刻间便组成了一个锥子形突刺阵形，阵头赵家腾蛟横棍立马当仁不让。
白茫茫的雪原上，一队骑兵正在飞驰着接近，马上的人影模糊不清，可是梨花枪带起的一丝流光却闪烁不定，看的分明。
“是阑珊。”赵腾蛟眼睛亮了，失态的叫了出声：“是叶阑珊啊，父亲。”
赵首丘放松了戒备，伸手摸着下巴上的三寸山羊须笑了笑：“这个妮子看起来真像头母豹子。”
赵腾蛟闻言徒然意气风发起来：“儿子就喜欢这样的母豹子，烈的够味，最好是能够呛到我。”
赵首丘收敛了笑意，自己喜欢的何尝不是一个母豹子呢。
赵养卒看清了，那是一个少女，白色的披风，火红色的战甲，持着长枪扯着马缰在原野上骄悍的驰骋，风在为她欢呼，白雪在为她状白，天地在为她失色，那浮在空中的马尾辫让赵养卒觉得他会永远记得这一幕。
很多年后，紫薇皇朝的史官在撰写《紫薇大帝·赵养卒本纪》时，问已登极数年的大帝此生最难忘的时刻，大帝以一种史官说不清道不明略声音笑曰：“那是马尾辫在风中飘摇之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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