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末日降临
顺山岭是座连山，绵延百里，过了顺山岭，再往西就是西疆，伊犁河谷地区，是西域东西疆戈壁滩中天然的屏障。当年成吉思汗西侵花辣子模的时候，便从顺山岭经过，这座山岭说不上雄奇，但在外域却是险地，它在皑皑白雪中拔云而出，像一片天然的关隘横亘在浩瀚的雪原上。此时，车队已经进入了顺山岭的地界，赵养卒闲极无聊，就教起大家唱歌，兴许是旅途的枯燥，一时间参与的人不绝，整个队伍唱着歌行进在雪岭里，白雪堪堪，天朗气清，风声中夹杂着男人们豪壮的歌声，倒有一种消遣野趣。
“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多少友谊能长存，今日别离共你，双双两握手，友谊常在你我心里，今天且有暂别，他朝也定能聚首，纵使不能会面，始终也是朋友……说有万里山，隔阻两地遥，不需见面，心中也知晓，友谊改不了……”
赵养卒骑在马上，手里打着节拍，悠闲自在的，如果说没进山前还有种种忧虑，真当两只脚都迈进所谓险地，退又不能退的时候，反倒把那股担忧抛到脑后，听着雄壮的歌声，兴许真的如郭子旺所说，有如此多能杀能打的男人在，狼群再凶，又怕个鸟。再看看天空，雨停了，彩虹横贯天宇，阳光耀眼而温暖，晒在身上久了，赵养卒竟是热的拖去了外衫。
“只要不下雨，照如今的行军，赶在除夕前提前回部落，没有一点困难。”
叶阑珊故意放慢马速，等赵养卒赶上来，她没话找话说，等说完了，却没有听到反应，女孩暗自恼怒起来，待侧目看过去，又忍不住笑了。
赵养卒被太阳晒得身子都软了，一双眼睛也睁不开，在马上左摇右晃，打着瞌睡，似乎随时都会被胯下小马摔下来，看的叶阑珊既好笑又为他担心。
“停车，在前面的雪岭里歇息一下。”
叶阑珊看了看日头，从晨星未退走到日上三竿，摸了摸身下的健马，已经一身汗了，是该歇息一下进进食，也好接着赶路。
这个命令没有异议的很快被执行下去了，一听说歇息，赵养卒顿时清醒了，行走在外，风餐露宿的，实在谈不上睡的好，往往一睡三醒，但有异动就猛然跳起，此时被太阳一晒，浓浓的睡意就老是黏在他身上，白天里行军，坐在马上走着走着便睡着了。一听歇息，赵养卒立马全身是力气，赶忙夹了夹胯下马，到前面找了一个山旮旯处，也不进食了，厚厚的皮袄子往头上一裹，闭眼就睡过去了。
等安排了众人马后，叶阑珊走到赵养卒身边坐下，也不打扰少年睡觉，自己自顾自的进食，女孩食量挺大，似乎坐在他身边吃东西，特香。
“赵首丘的小儿子？”郭子旺嚼着嘴里的硬饼，幽幽望了一眼远处熟睡的少年，突然偏头对旁边的管家郭幼虎笑了起来，“幼虎，你猜猜，他要是知道我们这批运送到杨家的货物，是用来攻打赵家的，你说他会不会后悔的心都碎了？”
郭幼虎皱了皱眉头，他回头看了看百来车的精甲利刃，一旦杨家掌握了这些产自中原的装备后，怕是第一个敌人就是赵家吧。那么，说起来，这个孩子正在不知不觉间，拼命的为自己的家族挖一个深深的大坑啊，郭幼虎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这对那个孩子太残忍了。
“是不是挺有趣的，自己拼命要保护的东西，将来却是敌人用来攻打自己的依仗，”郭子旺吞下了最后一块饼，“世事就是这么稀奇，昔年的兄弟，如今的仇人，本身就像一出戏，也不在乎多添些乐子了。”
郭幼虎叹了口气。
“望其多福吧。”
……
……
一日后，商队已经过了顺山岭大半了，太阳快要降临地平线时，赵养卒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山岭上，已经能看见了出顺山岭最后的山口——黑风峡谷了，早已看过此次出行地图的赵养卒，明知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可悬着心到底忍不住松了下去，过了黑风峡谷，就出了狼群出没频繁的顺山岭，那时才算得上真的安全。
“大家一鼓作气再赶半个时辰，争取在天完全黑下去到达黑风峡谷，晚上我们在黑风峡谷举行篝火晚会，大家也喝点淡酒，提前庆祝我们有惊无险的趟过顺山岭。”
叶阑珊站在山口大道边，乐滋滋的挥手向远处的大峡谷进军，微风荡起女儿家的黑色披风，映着雪白的肌肤，清影绰绰，倒也着实是隆冬时节一大美景，至少沿路上大家一路走一路唱，其中就夹杂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歌。
黑风峡谷是顺山岭的出山口，过了黑风峡谷，再走上不到百里，就能看见一个个小小村落，袅袅炊烟随风飘散，比起人影不见一个的顺山岭，从这里开始，便算是踏上阳光大道了。
“噢嗬——！黑风峡谷——！”
商队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时，赶到了黑风峡谷，刚刚踏上这片土地，不少人就开心的叫起来，他们知道，危险已经过去，此趟差事终归有祖宗保佑，有惊无险，至少据老猎手岳铭所知，雪狼群可从没有在黑风峡谷出没过。
“把肉都拿出来，架起篝火，大家吃个饱，至于酒，只能喝淡酒，不能喝多，谁要是明早起不来，姑娘手里的鞭子可不客气。”
叶阑珊啪啪的甩着手里的小马鞭，笑骂着对着周围眼光灼灼的族人说着，果然一听说有酒喝，虽然是度数很低的淡酒，可场面还是一下子火热起来，肉甚么的先放在一边，护卫们先把酒囊从马鞍上卸了下来，不管不顾的灌上个几大口。一时间，周围响起一阵阵悠悠的长叹，美滋滋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痛快啊。”郭幼虎打了个酒咯，把酒囊递给赵养卒，“中原竹叶青，可不是你们北疆那个十里外都冲鼻的马奶酒能比的，又香又甜？”
“甜？”
赵养卒一愣，他本来是准备拒绝的，自小身体不好的赵养卒，并没有像这里的人养成嗜酒的习惯，可一听有酒是甜的，赵养卒心动了，或者说是好奇心动了，他接过酒囊，将信将疑的闻了闻，味道是比马奶酒淡了许多，可……
“光闻有个屁用，要喝，大口喝，”郭幼虎是个典型的喝酒伤脸的汉子，才几口酒下去，就满脸通红，他略带不满的大声道：“记住，你是一个爷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站着撒尿高高在上草娘们的爷们。”
“哦！”
赵养卒愣愣的点点头，明显被郭幼虎这一刻的王霸气势给震慑再教育了，鼓着眼就是那么一大口，瞬间，赵养卒的眼哐一红，嘴一张，清亮的酒水化作一道水箭，喷了郭幼虎一脸。
“以后不给你喝了，这可是好酒啊，一路上我也没舍得喝几口，你看，你这喷出来的……”郭幼虎一脸的痛惜，“你这孩子，以后都不给你喝了。”
郭幼虎一把从赵养卒手里夺过酒囊，心肝似的揣在怀里，还不忘摸了摸脸上的酒水，颇为可惜的放在嘴里舔了舔，引的赵养卒一阵反胃。
“谁叫你骗人的，哪里甜了，活该，”赵养卒翻了白眼，随后也有点郁闷起来，“我怎么还真信你了，刚才差点呛死我。”赵养卒也忿忿了一下，起身去烤肉去，不跟此刻变身烂酒鬼的醉老虎瞎扯淡，后者却还在抹着脸上的“竹叶青混口水”，一脸的可惜。
“听你说这次回去，你就要和小蛮成亲了？”叶阑珊来到赵养卒边上坐下，眼睛盯着烤肉，嘴上状若无意的问着。
“嗯，爷爷临行前答应的，当我回去时，他会亲自为我披上喜服，让我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向绵蛮。”
“哦。”女孩得到自己的答案，却说不出话来，就坐在篝火旁静静看着火焰中脂油欲滴的羊腿，一时间气氛也古怪了下来。
“想甚么呢？”赵养卒一心看着自己的烤肉，还没有发现身边女孩的异常，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在想，你终归要比我先娶妻。”
“废话，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娶妻当然我先，你啊，只能嫁人。”
叶阑珊苦苦一笑，没有再辩。
“养卒，前日里我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没给过我答案？”沉吟了好久，女孩终于低声问了起来。
赵养卒心头一跳，随后恢复正常，他头也不回道：“这肉烤的，啧啧啧，真香，不过还是比不上我母亲，阑珊啊，你要是能见到我母亲，吃上她烤的全羊，那一定终生难忘，以后别的烤全羊再好吃也只当平平……”
叶阑珊没有听赵养卒说些甚么，她站起身离开了，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赵养卒的话便自然而然的断了，他放下了手里烤的金黄色的羊腿，呆呆的看着如同腾蛇起舞的篝火。
良久，少年长长的一叹。
这一叹声中，包藏的怎样的情感，外人已无从得知，至少对于赵养卒来说，面对女孩的询问，他只能岔开，否则他不知日后如何面对老人。
对不起了，阑珊。
……
……
叶阑珊一个人爬上峡谷两侧一个高高的山坡上，那里有一块巨石，女孩抹去了巨石的白雪，抱着手里的长枪，孤单单的坐下了。
天凉了，凉尽了天荒，地老了，老去了人间的沧桑。爱哭了,这么难舍。心都空了,却还放不下。
叶阑珊只盼望早早天亮，那时她要让阳光照亮自己的泪光，让泪早一点干。望着远处少年篝火旁少年的背影，女孩没有哭，没有懊恼，也没有学那些族人们大口喝酒，买醉，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也许，属于自己只有那个喜欢自己的苦禅大哥吧。
叶阑珊悄悄任由眼泪留下，到此为止吧，赵养卒，我叶阑珊祝福你和小蛮白头偕老。女孩如此想着，可泪水却越发的如雨下。
一场名为青春的潮水淹没了少女的心，等浪退时，浑身湿透的少女坐在沙滩上，才发现让她心动的少年已经破开浪，踏向了彼岸。那里，另一个美丽女孩正在朝他挥舞手里盛开的鲜花，而自己只能隔着茫茫大海，遥遥看着。曾经的努力在少年的沉默中，擦去了最后的美好足迹，但望着他的背影，叶阑珊这一刻，却好似突然长大了，她突然一切都不在乎了。
自己还活着，刻在自己心中那个仗剑的少年英姿，就还活着。
豪情不减，我们还能再见到彼此，让我们把彼此最美好的记忆放在心底最深处，这一刻，叶阑珊在众人的喧闹中突然把一切都放开了看淡了。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改变，兴许叶阑珊会寻找到自己的幸福，她会在未来嫁给那个爱她的李苦禅大哥，多年后，她兴许还会记得赵养卒，却也一定会爱上她的孩子、她的家，乃至她的丈夫，一切都将和赵养卒再无关系。可冥冥中宿命的力量，却在此刻做了一个小小的转折，正是这个转折，重新把这对少年男女快要断掉的红线，连结了起来。
叶阑珊突然嗅到了一股腥臭味，女子相较男子，对气味历来是更加敏感的，这股腥臭味让叶阑珊一阵欲呕，她回头。
无数血色的瞳仁出现在叶阑珊眼中，在完全黑下来的夜幕中，一片闪烁，令女孩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发麻。
雪狼，数不尽的雪狼，正迈着轻盈如猫的步伐，朝熏熏欲醉的商队悄然接近。
它们出现了，在这个最不应该出现的黑风峡谷出现了，在这个最不应该出现的轻松又忧伤的时刻，出现了。
霎时间，叶阑珊脑子一片空白，呆立原地。
末日悄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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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养卒骑在马上，手里打着节拍，悠闲自在的，如果说没进山前还有种种忧虑，真当两只脚都迈进所谓险地，退又不能退的时候，反倒把那股担忧抛到脑后，听着雄壮的歌声，兴许真的如郭子旺所说，有如此多能杀能打的男人在，狼群再凶，又怕个鸟。再看看天空，雨停了，彩虹横贯天宇，阳光耀眼而温暖，晒在身上久了，赵养卒竟是热的拖去了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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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阑珊故意放慢马速，等赵养卒赶上来，她没话找话说，等说完了，却没有听到反应，女孩暗自恼怒起来，待侧目看过去，又忍不住笑了。
赵养卒被太阳晒得身子都软了，一双眼睛也睁不开，在马上左摇右晃，打着瞌睡，似乎随时都会被胯下小马摔下来，看的叶阑珊既好笑又为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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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阑珊看了看日头，从晨星未退走到日上三竿，摸了摸身下的健马，已经一身汗了，是该歇息一下进进食，也好接着赶路。
这个命令没有异议的很快被执行下去了，一听说歇息，赵养卒顿时清醒了，行走在外，风餐露宿的，实在谈不上睡的好，往往一睡三醒，但有异动就猛然跳起，此时被太阳一晒，浓浓的睡意就老是黏在他身上，白天里行军，坐在马上走着走着便睡着了。一听歇息，赵养卒立马全身是力气，赶忙夹了夹胯下马，到前面找了一个山旮旯处，也不进食了，厚厚的皮袄子往头上一裹，闭眼就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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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首丘的小儿子？”郭子旺嚼着嘴里的硬饼，幽幽望了一眼远处熟睡的少年，突然偏头对旁边的管家郭幼虎笑了起来，“幼虎，你猜猜，他要是知道我们这批运送到杨家的货物，是用来攻打赵家的，你说他会不会后悔的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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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幼虎叹了口气。
“望其多福吧。”
……
……
一日后，商队已经过了顺山岭大半了，太阳快要降临地平线时，赵养卒站在稍微高一点的山岭上，已经能看见了出顺山岭最后的山口——黑风峡谷了，早已看过此次出行地图的赵养卒，明知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可悬着心到底忍不住松了下去，过了黑风峡谷，就出了狼群出没频繁的顺山岭，那时才算得上真的安全。
“大家一鼓作气再赶半个时辰，争取在天完全黑下去到达黑风峡谷，晚上我们在黑风峡谷举行篝火晚会，大家也喝点淡酒，提前庆祝我们有惊无险的趟过顺山岭。”
叶阑珊站在山口大道边，乐滋滋的挥手向远处的大峡谷进军，微风荡起女儿家的黑色披风，映着雪白的肌肤，清影绰绰，倒也着实是隆冬时节一大美景，至少沿路上大家一路走一路唱，其中就夹杂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歌。
黑风峡谷是顺山岭的出山口，过了黑风峡谷，再走上不到百里，就能看见一个个小小村落，袅袅炊烟随风飘散，比起人影不见一个的顺山岭，从这里开始，便算是踏上阳光大道了。
“噢嗬——！黑风峡谷——！”
商队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时，赶到了黑风峡谷，刚刚踏上这片土地，不少人就开心的叫起来，他们知道，危险已经过去，此趟差事终归有祖宗保佑，有惊无险，至少据老猎手岳铭所知，雪狼群可从没有在黑风峡谷出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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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阑珊啪啪的甩着手里的小马鞭，笑骂着对着周围眼光灼灼的族人说着，果然一听说有酒喝，虽然是度数很低的淡酒，可场面还是一下子火热起来，肉甚么的先放在一边，护卫们先把酒囊从马鞍上卸了下来，不管不顾的灌上个几大口。一时间，周围响起一阵阵悠悠的长叹，美滋滋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痛快啊。”郭幼虎打了个酒咯，把酒囊递给赵养卒，“中原竹叶青，可不是你们北疆那个十里外都冲鼻的马奶酒能比的，又香又甜？”
“甜？”
赵养卒一愣，他本来是准备拒绝的，自小身体不好的赵养卒，并没有像这里的人养成嗜酒的习惯，可一听有酒是甜的，赵养卒心动了，或者说是好奇心动了，他接过酒囊，将信将疑的闻了闻，味道是比马奶酒淡了许多，可……
“光闻有个屁用，要喝，大口喝，”郭幼虎是个典型的喝酒伤脸的汉子，才几口酒下去，就满脸通红，他略带不满的大声道：“记住，你是一个爷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站着撒尿高高在上草娘们的爷们。”
“哦！”
赵养卒愣愣的点点头，明显被郭幼虎这一刻的王霸气势给震慑再教育了，鼓着眼就是那么一大口，瞬间，赵养卒的眼哐一红，嘴一张，清亮的酒水化作一道水箭，喷了郭幼虎一脸。
“以后不给你喝了，这可是好酒啊，一路上我也没舍得喝几口，你看，你这喷出来的……”郭幼虎一脸的痛惜，“你这孩子，以后都不给你喝了。”
郭幼虎一把从赵养卒手里夺过酒囊，心肝似的揣在怀里，还不忘摸了摸脸上的酒水，颇为可惜的放在嘴里舔了舔，引的赵养卒一阵反胃。
“谁叫你骗人的，哪里甜了，活该，”赵养卒翻了白眼，随后也有点郁闷起来，“我怎么还真信你了，刚才差点呛死我。”赵养卒也忿忿了一下，起身去烤肉去，不跟此刻变身烂酒鬼的醉老虎瞎扯淡，后者却还在抹着脸上的“竹叶青混口水”，一脸的可惜。
“听你说这次回去，你就要和小蛮成亲了？”叶阑珊来到赵养卒边上坐下，眼睛盯着烤肉，嘴上状若无意的问着。
“嗯，爷爷临行前答应的，当我回去时，他会亲自为我披上喜服，让我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走向绵蛮。”
“哦。”女孩得到自己的答案，却说不出话来，就坐在篝火旁静静看着火焰中脂油欲滴的羊腿，一时间气氛也古怪了下来。
“想甚么呢？”赵养卒一心看着自己的烤肉，还没有发现身边女孩的异常，心不在焉的问道。
“我在想，你终归要比我先娶妻。”
“废话，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娶妻当然我先，你啊，只能嫁人。”
叶阑珊苦苦一笑，没有再辩。
“养卒，前日里我问的那个问题，你还没给过我答案？”沉吟了好久，女孩终于低声问了起来。
赵养卒心头一跳，随后恢复正常，他头也不回道：“这肉烤的，啧啧啧，真香，不过还是比不上我母亲，阑珊啊，你要是能见到我母亲，吃上她烤的全羊，那一定终生难忘，以后别的烤全羊再好吃也只当平平……”
叶阑珊没有听赵养卒说些甚么，她站起身离开了，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赵养卒的话便自然而然的断了，他放下了手里烤的金黄色的羊腿，呆呆的看着如同腾蛇起舞的篝火。
良久，少年长长的一叹。
这一叹声中，包藏的怎样的情感，外人已无从得知，至少对于赵养卒来说，面对女孩的询问，他只能岔开，否则他不知日后如何面对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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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阑珊一个人爬上峡谷两侧一个高高的山坡上，那里有一块巨石，女孩抹去了巨石的白雪，抱着手里的长枪，孤单单的坐下了。
天凉了，凉尽了天荒，地老了，老去了人间的沧桑。爱哭了,这么难舍。心都空了,却还放不下。
叶阑珊只盼望早早天亮，那时她要让阳光照亮自己的泪光，让泪早一点干。望着远处少年篝火旁少年的背影，女孩没有哭，没有懊恼，也没有学那些族人们大口喝酒，买醉，心微动，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也许，属于自己只有那个喜欢自己的苦禅大哥吧。
叶阑珊悄悄任由眼泪留下，到此为止吧，赵养卒，我叶阑珊祝福你和小蛮白头偕老。女孩如此想着，可泪水却越发的如雨下。
一场名为青春的潮水淹没了少女的心，等浪退时，浑身湿透的少女坐在沙滩上，才发现让她心动的少年已经破开浪，踏向了彼岸。那里，另一个美丽女孩正在朝他挥舞手里盛开的鲜花，而自己只能隔着茫茫大海，遥遥看着。曾经的努力在少年的沉默中，擦去了最后的美好足迹，但望着他的背影，叶阑珊这一刻，却好似突然长大了，她突然一切都不在乎了。
自己还活着，刻在自己心中那个仗剑的少年英姿，就还活着。
豪情不减，我们还能再见到彼此，让我们把彼此最美好的记忆放在心底最深处，这一刻，叶阑珊在众人的喧闹中突然把一切都放开了看淡了。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改变，兴许叶阑珊会寻找到自己的幸福，她会在未来嫁给那个爱她的李苦禅大哥，多年后，她兴许还会记得赵养卒，却也一定会爱上她的孩子、她的家，乃至她的丈夫，一切都将和赵养卒再无关系。可冥冥中宿命的力量，却在此刻做了一个小小的转折，正是这个转折，重新把这对少年男女快要断掉的红线，连结了起来。
叶阑珊突然嗅到了一股腥臭味，女子相较男子，对气味历来是更加敏感的，这股腥臭味让叶阑珊一阵欲呕，她回头。
无数血色的瞳仁出现在叶阑珊眼中，在完全黑下来的夜幕中，一片闪烁，令女孩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发麻。
雪狼，数不尽的雪狼，正迈着轻盈如猫的步伐，朝熏熏欲醉的商队悄然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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