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朝夕(八)_渡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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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朝夕(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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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烬离开鸣兽峰时,外头仍是厉风呼啸,似哀嚎,也似怒吼,奔腾着将雪絮刮成尖利冰刀,扑打在韩烬身上。

  宗族荣辱,千秋功业?

  他逆着风雪,一路回到临渊峰的地界,心中始终闷堵,仿佛有一把利剑在嗡嗡作响,叫嚣着要破鞘而出。

  他心中有战意,便不想回小青山上,面对懵懵懂懂的江亦捷。

  这人连他一句“不可留力”都听不懂,更看不出他是刻意留手,在人前给他脸面,只知顶着劲气冲上来,用伤敌一分自损三分的蠢办法多搏他一剑。

  想到此处,韩烬就忆起江亦捷脸上的那道血痕,心头登时起了无名火。一怒未平更添一怒,他战意愈浓,便提着剑杀向了空澹真人的隐居之地。

  空澹真人居于谷地,手植了一片广玉兰林。今年大雪肆虐,玉兰树皆尽凋零,严子崇就被空澹真人倒吊在屋前的枯树上,手执一根兽皮鞭子立在旁边,问他一句,便抽他一下。

  “今年捉了几只鸟?”

  “一窝,就一窝!”

  鞭子破风划过,严子崇哀叫一声,立马改口:“三窝,三窝!今年被发现得早,只来得及捉上三窝……”

  “还不肯说实话?”

  又是一鞭。

  “师父,真的只有三窝!还有一窝送予了江师弟,不关我的事啊!”

  空澹真人听了更气:“你自己干龌蹉事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小青山的师弟,你让我如何向峰主与揽月仙子交待?”

  说着,他也不再责问严子崇,只是板着脸一鞭一鞭地抽他。

  整片广玉兰林都彻响着严子崇的哀嚎。严子瑛被空澹真人放在门前的屋檐下,撑着小脸看哥哥受罚,希望他能好好记着哥哥的下场,将来不要学他做个泼皮顽猴。

  严子瑛看惯了兄长被收拾的场面,看他挨打也不心疼,反而觉得十分滑稽。打到凄惨处,还会格格的笑出声来。

  韩烬行至林中,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空澹真人在打,严子崇在叫,严子瑛在笑。

  这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对韩烬而言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空澹真人,叨扰了。”韩烬道,“我来找严子崇斗剑。”

  空澹真人手中鞭子不停,抽空看他一眼,微微颔首道:“你来得正好,待我多抽几鞭,再换你来收拾他。”

  严子崇闻言大骇:“师父不可!你看他脸色难看,分明是憋着火气来找我撒气的,您可不能将徒儿推进火坑啊!”

  空澹真人不理他,手下鞭子送得愈来愈狠。这鞭子是他特制的,抽人时力道只至皮肉,不伤筋骨,但鞭上裹了荆刺一般的灵力,只是轻挨到皮上便如锉刀刮肉,痛不欲生。

  又抽了十多鞭,严子崇嗓子都叫哑了,空澹真人才收了鞭子,走到屋檐下抱起严子瑛,进入屋内休息。

  林中只剩两个少年。严子崇倒吊在树上,晃了晃腿,意图挣脱绳索:“又是谁招惹了你,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被人招惹了就来找我斗剑?”

  韩烬以剑划开绳索,将严子崇放下树来,再挑起他扔在一旁的佩剑,递至他手中:“是你自讨苦吃。”

  严子崇踉跄落地,伸手接了剑,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眼前银光一闪,韩烬已出剑击来。

  他面色一苦,匆忙将剑横劈出去。《破妄诀》自行运转,步法虽凌乱,可他仗着自己的佩剑是滁涂山所出,而韩烬所持只是普通铁剑,勉强在第一式和他斗了个不相上下。

  临渊峰年轻一辈里修炼《天澜剑诀》的,第一个当数韩烬,第二个要数的便是严子崇。两家师父交情不错,便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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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两人放在一起切磋斗剑。自韩烬修炼以来,同龄人里能与他酣畅交手之人寥寥无几。唯有严子崇仗着天资卓绝,又有滁涂山支持,一边玩一边练,还能慢悠悠地追赶上韩烬。

  “我年年都去偷灵兽,也没见他鸣兽峰跟我较过真啊!”冰天雪地里,严子崇却鲜血如沸,面色憋红,汗如雨下,“今年不过是多叫了你们小青山的人,师父便对我下了狠手,鞭鞭到肉,打得我灵气紊乱,自行冲出皮表护体,收都收不住。”

  韩烬憋着火气,将铁剑放开,抬手在树上折了一枝,问他:“我执枯木为剑,你还打不打?”

  严子崇眼珠子一转,改变了主意。

  难得有韩烬的便宜,不赚白不赚。

  他步势一转,人在不声不响间近至韩烬眼前,手中剑面光洁如镜,在大雪的天里映着极刺目的一道寒芒,如闪电瞬逝,直攻韩烬面门。

  韩烬掌心攫气,以浑浑灵力贯通枯枝。枝条清脆易折,拿捏在韩烬手中却无端有了锋利杀意。

  他不以身法退,不以横剑挡,严子崇嚣张攻来,他自也张狂击去。

  两相交击,峥嵘剑意平地起。剑气与灵气激烈碰撞,似有花火四溅,熔岩轰鸣,掀起两人衣发狂舞。

  周边三尺之地,积雪尽消。

  严子崇好玩,经常拿斗剑碑胡闹。有时故意输给对手,有时又乔装打扮,在集会之日代替他人邀斗,屡屡扰乱门规,便被宗门长老抹去了斗剑碑上的名字。

  但他还在斗剑碑上的时候,临渊峰弟子最爱看的便是他和韩烬交手的场景,往往会将演武场围个水泄不通。就算来晚了,被前头的人遮挡了视线,也愿守在外围,听一听剑器交击的鸣音。

  《破妄诀》狂也、直也、怒也,天生就在骨子里刻了“杀意滔天”四个字,从来都以强攻破强攻,没有一招守势。

  韩烬和严子崇皆修炼《破妄诀》,年龄相仿,修为相当,交起手来互有来回,场面往往激烈至极,也惨烈至极。

  严子崇以一式“龙山梦断”突刺,长剑破风尖啸,似有劈山隔海之势。

  韩烬则以“沂水离魂”拆招,送剑极快,未等严子崇的剑势出尽,就已直攻到他心口命门。

  两人谁也不躲,谁也不避,仿佛有深仇大恨一般杀红了脸。

  纷飞的雪絮被蒸腾的灵气消融,化作一场突兀的急雨,扑簌簌打落在两个少年身上。

  他们争锋相对,以硬碰硬,俱是被对方的剑气刮出一身伤痕。如此斗了近百余招,也没分出个胜负。

  某一瞬间,严子崇先耗尽了灵气,愤恨地扔了剑,大喊一声:“不打了!”,便跳进旁边还没有融化的积雪里,一边打滚一边吼道,“我看你不是来和我斗剑的,你是真心想杀我!”

  韩烬也打得丹田空空,却还不够痛快,不够酣畅,不够彻底疏解他心中的闷钝。

  他扔开枯枝,就近倚着一棵广玉兰树,以手背蹭去下巴上混着汗水的污血。

  枯枝离了他的手,立时分崩离析,化作了齑粉。

  “你和江师弟斗剑的时候,分明处处相让,还刻意收着劲气以免伤到他。我呢?你看我,你看这道口子,都快见骨了!”

  严子崇怨气冲天,不停在雪里打滚,一是想要擦去身上血污,二是想用凉气给身上降降温,好给伤口镇痛。

  不知怎么,提到“江亦捷”三个字,韩烬的脸色便难看起来。

  他道:“让着江亦捷,只是遵从我娘临走前的嘱托,并无他意。”

  严子崇闻言,先是不屑地呿了一声,后又皱了皱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意说个“并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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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

  他也没说韩烬有“他意”啊?

  “看你的意思,还是看江师弟不顺眼呗?”

  韩烬充耳不闻,没有回答。

  严子崇看惯了韩烬的冷脸,早已练就了自说自话的功夫:“这都两年过去了,你还是看江师弟不顺眼,也许你们俩当真命里就犯冲,天生不对付。既然如此,你还留他在小青山上做什么?等着再过两年,你们双双将剑诀修炼至第二层,他可就要把你的骨头融进身体里,一辈子跟你一起练剑了。你要不喜欢他,未来可要憋屈一辈子!”

  韩烬面上猛地染上薄怒,目光似刀,深深刺向严子崇:“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严子崇耸了耸肩,“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意思。你看江师弟不顺眼,就该劝劝揽月仙子和峰主,让他们知道你实在容不下这个人。江师弟资质也是千年难遇,你既然不要,也别白白浪费了,要不就趁早将他送出天澜宗,要不就另寻一个修炼《破妄诀》的弟子,让他和江师弟……”

  话到此处,突然“嗡”地一声巨响,韩烬的铁剑破空而来,险而又陷地划过严子崇的鬓角,扎进他脸侧的积雪。余震嗡嗡,差点震聋了严子崇的一只耳朵。

  另寻一人……另寻一人做什么?

  严子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白了脸,知道他动了真火,便收束着手脚,老实巴交地闭了嘴。

  韩烬垂下眼,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头火又烧了起来。他没有再去理会严子崇,也没有收回雪里的剑,利落转身,大步离开广玉兰林。

  从广玉兰林到小青山,韩烬自小走了无数遍,却从来没有哪一遍像今日这般,一边让他烦闷,一边又让他焦急。仿佛他慢上一步,山上就有什么东西要丢了。

  很快,韩烬回到了小青山。

  一入山,风雪便化作了春风,青竹葱翠,迎风挺立。他一眼望去,没有看到江亦捷。

  他行至江亦捷平日练剑的幽冥寒潭,仍然不见人影。他以剑搅动潭水,只叫出了一只怕他怕他瑟瑟发抖的黑蛟。

  他站在潭边细想片刻,仿佛火石相撞,擦亮星点光芒,猛地想到一种可能。

  他急步转身,飞也似的奔下小青山,循着今早与江亦捷一起下山的路子,回到了鸣兽峰的山头。

  峻峰被寒天刮打了一天,路面早已结成坚冰。

  上山后,不知怎么的,韩烬突然放缓了步子,难以置信地一步步登高,终是在他熟悉的位置看到了江亦捷。

  江亦捷果然没有先回小青山。

  他一直站在韩烬扔下他的原地等待。从韩烬去见金樽真人开始,到韩烬再回来,前后将近三个时辰,他似乎没有挪动过步子,孤零零地披了一身积雪,甚至小半只腿都埋在雪里。

  他听到韩烬走来的声响,脸色冻得青紫,眸子却倏然亮了。

  孟溪微让他们一道做伴,江亦捷就想与韩烬同出同归。

  韩烬走前没说过要不要他等待,但他只要想到韩烬有一丝回来找他的可能,便留在了原地。

  三个时辰,他不觉得久。

  就如同这世间所有被留在黑夜的孤灯,照亮方寸之地,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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