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_公主府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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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4 章

  崔茂怀第一次在盛安城策马狂奔,冷风扑入口鼻眼睛,又从领子袖口钻进衣袍,没多久,他就觉得身上的热气全被冷风带走了。

  直至出了城门又行了几里,远远的,崔茂怀就见一行车马仆从护卫,逶迤向前。道旁一辆华贵非常、装饰夸张的巨大马车旁,一人正立于当中,披着醒目的流光鹤氅和众人道别……

  崔茂怀没有上前,四下看看,寻了地势较高的地方,让乌骓过去。一副出城看景、领略冬日风光的模样。

  终于,那些人道别完,众人行礼,凤凰蛋在众人簇拥之下被小仆扶着上了马车,却又忽然停站车辕上,回头,高高回望,如同在和身后的盛安城告别。

  崔茂怀却立时双脚踩着马镫,在马上站起。

  他确信,凤凰蛋看到他了。

  车上的瞩目人影又停了停,才弯腰进了车内。

  纵然隔着很远的距离匆匆一瞥,但他得信仍赶来送他了!而他,也终是等到了那道轮廓侧影……

  如此,便好。

  ……………………

  “十八里相送嗬,这下舒坦了吧。”

  崔茂怀怎么都没想到,好些天白日不见的周辞渊偏偏今儿个找了理由光明正大来找他,还正正好堵着他吸着鼻子、喷嚏连天的样子。

  “小气鬼!凤凰蛋是回去成亲,这一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我还不能去送送?”

  崔茂怀不舒服,回来脱了外面的袍子立刻上床,裹着被子小小声道。

  周辞渊便似笑非笑的坐到床边来,端着崔茂怀近日又捣鼓出的奶茶让他用麦秆吸管吸着喝,“”

  “我小气?小气能容你借着渡气跟旁人嘴对嘴?小气能容你骑马不顾自己身体巴巴跑城外去送人?小气能让你一见好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别人送去?”

  崔茂怀:“咕咚……”

  咽下一大口奶茶,崔茂怀才终于能反驳说话:“第一,什么借口渡气嘴对嘴,那是正经八百的在救人。今儿个从郊外回来的路上,祖父还过来问我,我仔细说了,祖父可夸我救人做的对。还说道家渡气而生,原来如此。”

  崔茂怀其实也有点惊讶老王爷得知他在大庭广众下“出格”的行为,不但没有生气觉得不好,反而认真跟他说,他救人做的对,别管世俗。此事于他是功德一件,于朝廷来说,跋思贡世子和边将都没事,无疑是少了一场风波动荡。

  “第二,第二今天送人先不说。就说朱相的字,你之前又没有说过你特别爱好书法,凤凰蛋却满天下寻古迹碑帖,我这不是顺便……就先送去了么……”

  说起这事,崔茂怀是真的觉得自个挺冤枉。

  得到朱相的字更是意外。

  之前陛下住在山上的毓清斋,来往进出的自然多是朝廷重臣。崔茂怀彼时还是白身,虽有“皇帝面前的红人”的称号,但到底和这些官员身份悬殊,崔茂怀也不是个爱打听、攀交情的。每每进出遇到认识的、或是见过数次混了脸熟的就点头致意;不认识不熟的,干脆避让一旁等对方走了他再走也就罢了。

  某次,他在门口等候皇帝传召,就见一须发花白、见之面善的老头儿正在周围转悠瞧附近的花圃山石。崔茂怀本也没在意,只一大早皇帝刚起,洗漱收拾据说还要好一会儿,崔茂怀正等的百无聊赖,那老头过来主动搭话,问及山庄建筑布景,崔茂怀就跟着聊起来。

  谈话中得知老头从外地刚回盛安,他有风湿,家中子媳孝顺,让他来看看山上新景顺便泡温泉。所以昨日他陪着家眷在山庄游玩住宿……

  崔茂怀一听老头是从外地回来的新客户,就顺道问人家昨日住宿饮食游玩体验如何?老人家是否觉得有趣?收费可能负担?服务方面是否满意?觉得山庄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

  却不等老人回答,安国忠就笑眯眯快步走来,招呼了崔茂怀一声,转而弯腰对他身边的老头行礼,言道:“陛下请朱相快进去!”说着亲自扶了老头走了。

  崔茂怀:“……(⊙o⊙)???”

  事后崔茂怀才知道,这位竟是素有“青天贤相”之名的朱苍朱相国。崔茂怀从周辞渊那里曾听闻过这位朱相跌宕起伏的官途之路。

  三月四贬、一日高升为宰相都是寻常事。最重要的是,这人就是被贬为一个小小县丞,也没人敢小瞧他,不仅是因为他贤明豁达,还因为人人心里都知道,陛下就是这会儿恨死了他,等气消了,一准儿还得把人招回去……

  这不,之前因触怒陛下被贬到海边当了两年县令,这又回来直接官复原职啦。

  人家昨晚阖家住在山庄,一早陛下听闻此信,就让人传话‘快让朱相来见见,不在宫里不必拘礼’,所以才有了朱相便服等在门口看景,被崔茂怀误认普通客的乌龙。

  本以为这也就是一起小插曲,可让崔茂怀万万没想到的是,数日后,他竟得了朱相的亲笔信。

  正是当日他在门前问老头的问题回答,洋洋洒洒,足足两页纸。

  崔茂怀拿着这两页纸,却第一时间想到了凤凰蛋。

  为什么呢?

  因为朱相的传奇官途是周辞渊给他说的,可在酒楼市井中,崔茂怀之所以熟知朱相的名字,却是其断案和一手“尽透魏碑意境”的好书法而闻名天下。

  崔茂怀记得当初和凤凰蛋去大慈悲寺看碑林,凤凰蛋看的津津有味,口若悬河给他讲解石碑上的字时就提过朱相的名字。

  只是朱相在官文折子上写的字体略有不同,私下字迹又极少流出,加之身份显贵,他的字就极难弄到。外面专门集朱相的字,和在朱家后门等垃圾捡漏寻宝的,据说都很不少。

  崔茂怀尤记得当日在碑林,凤凰蛋提及不能细品临摹朱相的墨宝,颇为遗憾的口气。

  崔茂怀就认真看了信,确认朱相的信上不涉官场和私人信息,于是当场抄了原信,换了空白信封,让一鸣生把这份墨宝亲自送去给凤凰蛋临摹学习。

  然后等周辞渊回来听他提及此事,还笑说那他可得了宝了,要他将朱相的两页真迹好好保存。跟着又听说他把信给凤凰蛋了……

  崔茂怀当时可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好一阵哄,才把这醋缸搬回来!

  没想到……

  “这事当初不都过去了吗?现在凤凰蛋专门把信送了回来,他人又走了,你还揪着不放?故意找茬啊!”崔茂怀气鼓鼓。

  “那这些又都是什么?”

  周辞渊一手还帮崔茂怀举着奶茶,一手指向打开的漆盒。

  崔茂怀严重怀疑邓伯是故意的,凤凰蛋送他的东西你放哪儿不行,非摆到卧室床榻之侧,那周辞渊还不得看个究竟。

  “金玉打造的笔……我平日让你练字,你总是拖延惫懒,现在,有人特意给了做了这么支富贵笔,可要握在手里日日练习?”周辞渊语调慢悠悠,还把最后一句握在手里着重咬字。

  崔茂怀:“。。。==”低头吸溜奶茶,我忍。

  某人却仍不罢休,“刻的这是什么玩意,没手艺就算了,寥寥几笔倒是传神的很。怀弟,以为呢?”

  崔茂怀:“。。。。==|||”使劲吸溜奶茶,我再忍。

  “你倒威风学人策马大冷天追人送行,不知道你风寒新愈,今日去北郊迎冬我尚且操心不已。之前夜里我过来,跟我哼哼唧唧喊难受,诉委屈说不想喝苦药汁子的是谁?好了伤疤忘了疼……”周辞渊没完没了。

  “好啦!”

  崔茂怀再也忍不住出声制止,脸颊耳朵红成一片,绝对不承认那个嘤嘤撒娇的是自己……

  “那,那都是病糊涂乱说的。常妈妈正让人给我熬姜水,等下我去泡个热水澡、再吃一剂药、饱饱的睡一觉,明天肯定没事。凤凰蛋也走了,事先一点儿消息都没透给我……那天在湖边,他肯定以为是我掉湖里了,你没见他惊怕担心的样子,他是我在这的第一个朋友,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送他的……”

  崔茂怀说着说着声音不由低下来,心头莫名发闷。

  其实,他心里对凤凰蛋骤然离开盛安,却提前半点没告诉他,今日更差点不告而别,多少有点小难受。

  崔茂怀说不好这份难受来源于哪里。从前,他和凤凰蛋最好的时候,实际也是凤凰蛋说来就突然冒出来,说走也从不必和他道别。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愈加操心凤凰蛋,会觉得自己和凤凰蛋距离越来越远了呢?

  凤凰蛋是温泉山庄的会员,也多次和朋友一起到延善坊酒楼宴饮听说,他和他还曾遇到过两次。崔茂怀作为香飘十里东家,不少人都认识,崔茂怀和这些人打招呼的时候,凤凰蛋也会顺便跟他招呼一声,但也仅此而已了。

  崔茂怀不是介意这个。

  他明白凤凰蛋如此作为是为他考虑,就像他和韩呈,皇上住在山庄的时候他们遇到的少吗?不也都是相互行礼、寒暄一声罢了。甚至私下还有流言传他们因为“变石之法”的功劳,利益不均早闹崩了。又说他们相互看不起对方出身地位,什么忌恨算计,妥妥一出权谋剧。

  他和韩呈公开私下却都不曾澄清解释过。某次跟韩大人山路偶遇,崔茂怀还借着寒暄吐槽过这事……

  可凤凰蛋……

  比起韩呈利用“变石之法”在盛安城城内城外修路建房,弄出的一个个“奇迹”。相州卢凰生、卢九郎的名声,无疑更受人关注。他像是自带热搜体质,无论出现在哪、走到何处,身边总有许多人簇拥着他,他也一如“承袭魏晋风流士”的盛名,绚烂、恣意,智珠在握!

  只是崔茂怀听多了有关的他传闻,渐渐知晓了一些环绕在他身边人的身份,崔茂怀心底积攒的疑惑,不禁越来越多……

  “别依依不舍的,你还操心他?”

  周辞渊一听崔茂怀的话就知道这人又在操闲心,把空奶茶碗放到一边,又取了点心自己往嘴里送了一块,再接着投喂崔茂怀,顺便道:

  “趁着能走的时候借口婚事离开盛安才是对的。迟了,还能不能走的这般容易可不一定……”

  “什么意思?”崔茂怀嘴里包着点心,声音唔哝。

  周辞渊看着床上裹着厚被子盘膝坐着,两腮鼓鼓,双眼大睁的崔茂怀,似觉得有趣,趁他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刚张嘴,又塞一块,这才道:

  “意思很多。你常在陛下身边,一些政务决策也该知道,那你见他所作所为又如何?”

  周辞渊顿了顿,似有犹豫,最后仍开口道:“人尽皆知卢九郎日夜爱流连的地方是平乐坊,可那日,他为什么偏偏就在附近的画舫上?当真是巧合?”

  崔茂怀:“……”

  他觉得他心里积攒的层层疑问,经周辞渊这样直接戳破,正在一点一滴化成不安惶恐。

  凤凰蛋当日对他的惊忧不是假的。但他在挑起胡人和边军之间的矛盾,甚至不惜害了将领和跋思贡世子性命,以激化双方关系的事情上,他到底是直接的谋划者?还是将计就计的参与者?亦或者,是知晓内情、隔岸观火的看客?

  而他,真的只是积攒了重重疑惑,毫无所觉吗?

  那他也许就不会觉得凤凰蛋变得陌生,距离他越来越远,所以急切的想要通过种种联系,想要把他拉回来了吧……

  不知是崔茂怀忧思过度,还是感冒刚好、古代药剂效果不佳,反正翌日醒来,崔茂怀在周辞渊面前信誓旦旦“肯定没事”就成了“肯定有事”!

  头昏脑涨,鼻塞,嗓子疼,浑身无力,之前享受了好些时候的症状又全回来了!

  幸亏之前太医给他开的药还有,睁眼一碗药汁子灌下去,崔茂怀难受的龇牙咧嘴,心里还记挂着今儿胡人使团离京,他说好了去送的……

  “公子好生养着,我立刻过去,跟归南郡王和靖诚公、南安县主说明情况,他们断不会怨怪公子的。”

  邓伯说着,又替崔茂怀掖了掖被角,才放低脚步声出去了。

  崔茂怀虽有不甘,但他实在难受。古代的医疗条件摆在这儿,风寒是真的能要人命的,他也不敢乱来。汤药里应该有助眠成分,他脑子里还在想什么,整个人已经迷迷糊糊睡去了。

  然后,就听一阵吵杂,卧房门开,常妈妈轻轻唤他。

  崔茂怀被人打扰睡眠,不悦皱眉,人还没醒,就听略耳熟的声音喘着气道:

  “二公子,金哥儿留书出走了,我们四处找了都没找到,您知道他会去哪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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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说了句吃饺子,才意识到今儿个居然正正好“立冬”?!如此巧合,不由会心一笑,但再细想想,又颇为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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