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箭伤·妙手(上)_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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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箭伤·妙手(上)

  赵拔岳缓缓拔出匕首,一道柔和的冷光被他握于掌中,匕首在火光中泛着冷冷的清寒,仿佛刃口凝结着一层冬霜。

  “好刀,居然是‘鱼鳞冰吻铁’的铸器,这样的名刃很少见啊,”郭子旺走过来一眼便望见了赵拔岳手中的匕首,啧啧赞叹起来,“不过就是稍显秀气点,大小倒像是女儿家用的。”

  “它叫‘秋水’,曾经属于姨娘,”赵拔岳把匕首递过去,“十二岁那年我救了姨娘,她就把这把‘秋水’送给我了,听姨娘说,这其实是一把守贞匕。”

  赵养卒接过来,细细摩挲着刃面,面上是遍布着数不清的鱼鳞,刀刃的每一面各有一句诗,连在一起正是鲍溶《古鉴》里的那句“曾向春窗分绰约,误为秋水照蹉跎”,看着锋寒的刀面,赵养卒心中一动,想起那些武侠剧中检验宝刀名刃的桥段,遂从头上扯了一根头发轻轻的放上去,缓缓吹一口气,头发无声的化作两截,缓缓飘落。

  “真的有吹毛断发的刀啊。”赵养卒吃惊的把玩着手里的小匕首,一脸惊讶的笑了起来:“这个要是卖掉,怕是能得不少银子。”

  此话一出,周围啥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古怪的看着赵养卒。

  “怎么,我说错了?”

  “倒也不是说错了,”郭子旺苦笑道,“只是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宝刃,一般人遇见纵使千金也不愿换的,我以前听说,唐时,为了一把名贵的横刀,多少人倾家荡产,哪有一到手就想要换银子的,再说,这还是赵兄弟娘亲的身边物,这……未免不孝了。”

  “啊?”赵养卒呆了呆,怎么就跟不孝扯上啦,摇摇头,赵养卒把刀在火上烤着,轻声道:“不过这东西对娘很重要,娘能够把这把‘秋水’送给大哥,看来当年是着实感谢大哥的救命之恩了。命运这东西也是稀奇,昔年大哥救娘一命,得到‘秋水’,今日却又要用它来救自己,套用佛家的话,这叫因果循环。”

  “小兄弟,懂得还挺多的,小小年纪就知道因果循环,这么博学啊。”马吉利哼哼,笑眯眯的道。

  “你是大夫对吧?”赵养卒问。

  “对啊。”

  “那好,”赵养卒把袖子卷了起来,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你来做我的助手。”

  “助手?”马吉利又眨了眨他美丽的老鼠眼,“助手是甚么?”

  “就是来做我帮手。”赵养卒没好气道。

  “哦……”

  没理马吉利,赵养卒深吸一口气,扔给赵拔岳一根木棍,看着大哥:“咬住它,我要开始了。”

  赵拔岳笑笑,示意赵养卒动手吧。

  赵养卒缓缓揭开赵拔岳的左侧的胸甲,下面布衣果然被鲜血渗透了,他揭开了黏在伤口上布料,创口又流出暗红色的血来,赵养卒能够明显感受到大哥身子微微抽搐了一下。一个寸许长的伤口,是狼牙箭直刺留下的,结着漆黑的疤,从外面赵养卒能够看见里面粉红的嫩肉,稍稍估算了一下箭射进去的尺寸,赵养卒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再往前去两寸半,就贯穿右心室了,大哥居然还敢策马奔腾,桃符打心底里佩服。”

  赵养卒轻轻触碰了一下“秋水”,倏的收回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刚才他一直把匕首放在火上烤,现在温度刚刚好,能轻易的溶开血痂,这一刻的赵养卒在马吉利眼里才是真正的神医,他一脸表情都像极了自家老头子年轻时候为人下重药时肃穆,似乎一举一动都经过精确的测量,尤其是那双瞳子哪怕是映着火光,也不见一点杂色,只能看到熊熊烈火在年轻人瞳子上跳跃。

  赵养卒下刀了。

  他把匕首猛地压在赵拔岳的伤口上,不曾有丝毫犹豫,直割了进去。

  马吉利吓得只抽凉气,只是他第一次见识中医外专业的西医外科手术,他以往见过的疗伤,可没有对人如此狠的,胸口这种要命的地方受伤,还没有一点犹豫的那匕首往里插?人身体里面到底怎么分布的,谁也不知道,他这是不把他大哥的命放在心上啊,难道他要杀了他大哥?

  可惜马吉利没有见过一种叫做人体结构图的东东,更不曾知道解剖可是医科学生的基础课,在来这个世界前,从青蛙、蛤蟆到人,赵养卒都不知道解剖了多少,要不是大熊猫是国宝,估计也得抬上赵养卒的手术台。

  豆大的冷汗不仅从赵拔岳额头上滚落,而且同样出现在赵养卒的头上。

  “擦汗。”赵养卒清冷的说了一声。

  马吉利一呆,心中嘀咕这就是助手做的?真会享受。

  “注意我头上的汗水,不要让他流下来迷住我的眼睛,”赵养卒的声音很冷,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要是有一滴汗水渗进我的眼睛里,你不会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的。”

  马吉利打了一个哆嗦,他看着少年侧脸,刚才还温和朝自己笑,像杯白开水,此刻却冷的像是全结了寒冰。

  “知道了。”马吉利赶忙答应,仔细的凑近,一见有汗珠,赶忙上前小心的擦掉。

  赵养卒割的极慢极稳,鲜血很快就将赵拔岳腰布浸透了,马吉利在旁边看的一阵心冷,他想催促一下少年,快一点,要不然这个甚么手术还没有做完,大少爷就要血流而死了,可是终没有敢打扰少年,他能感觉到少年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伤口上了。

  赵养卒扒开血淋淋的创口,这一举动让身下的赵拔岳身子终于颤抖起来了。

  “别动,”赵养卒的声音很冷,“你再动一下,神仙也救不了你,咬紧你嘴上的木棍。”

  赵拔岳果然不敢动了。

  赵养卒深吸一口气,突然以一只手指探进创口中,迅雷不及掩耳之下,猛地把甚么东西勾了出来,看也不看,抛进篝火中,那东西砸在木柴上,一声闷闷的低响。倒好像受伤的人是他,赵养卒仿佛被抽干了大半的精气神,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如雨下,吓得马吉利赶忙上去给他擦汗。

  “这下总算结束了吧,”擦完汗,马吉利瘫软在地上,用布巾给自己擦起了汗,“我再也不要干这种事了。”

  赵养卒这时一个起身站了起来,从火堆旁提了一个酒囊走了过去,完全没有在意马吉利的嘀嘀咕咕,他用力的挤压赵拔岳的伤口,把发黑的残血挤出来后,咬开酒囊的塞子,把烈酒倾倒在伤口上。

  “咔擦!”

  赵拔岳整张脸惨无人色,竟把嘴里的木棍咬断了,从胸腔中传出一声沉重的闷吼,显然是极其疼痛。松开口,赵拔岳低低的吼着,碎裂的木棍从嘴上落下,残余的木屑还留在嘴角。不过赵养卒丝毫没有在意大哥的痛苦,烈酒依然滚滚的从酒囊口倾下,顺着伤口滴落土中,可赵养卒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那里一枚带着蛇牙般倒钩的箭簇,正安静的躺在篝火边,泛着铜绿色的光芒。

  马吉利浑身一哆嗦,呆呆的指着碎裂的木棍,又指了指赵拔岳,舌头吐得老长,“这得多疼才能咬断这根棍子啊,大少爷你这牙口也忒好了。”

  马吉利小时候爬树,摘桑果,结果被毛毛虫欺负了一下,失手从不高的树上跌了下来,膝盖地方青了一小块儿,老爹马公用乡下自酿的米酒给他擦擦,结果他痛的抽了无数声凉气,嘶叫的声音好像杀猪,弄得不少邻居都一脸惊讶跑过来问询,离过年还早啊,怎么这么早就杀猪了呢?气的马公脸青一阵紫一阵,直骂马吉利这灰孙子不是个男人。

  “大少爷真是爷们,都快比得上关二爷了。”

  赵拔岳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面孔抽搐,但听到了马吉利的话,被他强行压住了,说起来,赵拔岳也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在马吉利这种崇拜者和盘龙军、李氏子弟、郭家家将所有人注目下,自然不能表现很凄惨。

  “桃符,现在差不多了吧。”

  赵养卒没有说话,俯头望去,酒液顺着赵拔岳伤口留下,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他很想点头,可一切并没有结束。

  赵养卒起身捡起那枚箭簇,扔了过去,箭簇上正泛着铜绿色的光芒。

  “这就是你说的铜绿那个甚么细胞?”

  “铜绿假单细胞。”

  “那……”赵拔岳艰涩的试探道,“还没有结束?”

  “刚才只是手术的第一步,远远没有结束,”赵养卒的声音很轻,说出的每个字却都震在赵拔岳心头上,“箭镞上有铜绿,现在正是冬天,再过些时日,就要春蜇了,等到了春天,隐藏在里血液中的铜绿假单细胞就有极大可能发作,那时一旦出现败血的症状,华佗再世也没救,大哥相信我,这种事,我料得极准。”

  赵拔岳扭头看向赵养卒和马吉利,让人难以相信的,在这种剧痛下,这个青年还能微笑。

  “那就再来一次,大哥能忍得住的。”

  “这一次不一样了,”赵养卒摇摇头,“我得用药,这种药刺激在伤口会极疼的。”

  赵养卒蹲下去查看大哥的伤势,“箭簇被肌肉绞住了,奔驰中又没有加重箭簇的深入,算是奇迹了,所以伤口不重,只怕败血。”赵养卒抬头看了大哥一眼,“这种箭镞,阴狠毒辣的无以复加。”

  “他的箭劲很强,我虽听见了箭破空声,但身体却已经做不出反应,只能霎那鼓起后背肌肉。”赵拔岳无奈的笑了笑,“这个人放在战场上,实在可怕令人绝望。”

  “是啊,这人要是归属了谁,完全可以万军丛中秒杀主帅。”

  “哼。我们这些人的命就是一个疗伤的过程,我们战斗、受伤、痊愈,再战斗,再受伤,再痊愈,每一次痊愈都是为了迎接下一次的战斗。赢我的,总有一天我要赢回来。”

  马吉利溜边儿凑过来看热闹,听人居然把命如此定义,不禁吐了吐舌头,怪物啊。生命难道不是享受、休息,休息完再享受吗?

  “郭先生,不知你们随身可带着药?”

  “大部分的药都被狼群糟蹋了,散落在雪地里,”郭子旺有点难为情,“不过应该还剩点,这方面你问幼虎,他是管家,比我了解。”

  “我需要龙血蝎、三七。”

  “谁还有龙血蝎、三七?”郭幼虎大声道,“快送过来。”

  “我这儿还有。”一个郭家家将走了过来,赵养卒认识他,王宝,正是当初在帐篷里给自己端肉和饼的。郭家家将

  赵养卒取了三七用石头细细研磨成干粉,在其中调了点龙血蝎,撒在“秋水”的刀面上,又放在火中继续灼烧。郭子旺站在一旁看着,他自从那日屠狼后起了对这个的招揽之心,现在越看赵养卒越觉得了不得,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从哪里学会这么了不得的医术的。他和郭幼虎都是长年行走在外的大商,都看得出赵养卒手法精熟,一举一动有如老手,像是真正的医者,十分专业,丝毫不拖泥带水。

  “郭大哥,帮把手,压住我大哥的肩膀。”赵养卒说。

  “不用的,只要再给我一根木棍,我能撑得住的。”

  “你撑不住的,”赵养卒的神色不容置疑,“那种痛会让普通人宁愿死也不想再治了。”

  “这活也就我来,”郭幼虎拍了拍自己的胸大肌,“也就我这种猛汉才能压得住赵将军。”

  “你这一提醒,我倒大意了,”赵养卒笑道,“还得再来两人。”

  “用得着这样吗,”赵拔岳明显被唬住了,“有那么痛?”

  “唉,很痛的,虽然三七、龙血蝎都是镇痛消炎的,可肯定压不住,”赵养卒耸了耸肩,“至少我宁愿死也不想经历那种痛。”

  “算我一个。”郭子旺捏捏手,双手骨骼爆响,“我就不相信还压不住了。”

  “大哥,这次你咬布巾吧,”赵养卒说,“我怕你再把木棍咬断,到时候咬自己的舌头止痛。”

  听了这句话,所有人的心都抽搐了一下。

  “准备好了?”

  “来吧。”赵拔岳猛地咬住布巾,额头青筋爆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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