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铁笼子里的少女
“天黑黑，要刮大风了，”郭子旺提着酒囊走出来与赵养卒并肩，共同看向盘龙军离去的背影，“大少爷这身体着实了得，受了这么重的伤，脸都因为流血变得霜白，才休息两个时辰就又能重新策马了，将来要是放在战阵上，是长途奔袭的好料子啊。”
赵养卒收回遥望的目光，偏头看向郭子旺。男人眼睛因为酒水变得极亮，可行走稳健，看不出点滴醉意，在他身后，郭幼虎正眯着眼朝自己笑，脸色红润，唯独不见醉态。
“是啊，看夜色，确实要挂大风了，铅云浓厚，怕还会下暴雨，”赵养卒指着黑风峡谷四周，“郭先生和郭管家可知为甚么这里叫黑风峡谷，而不叫黑石、黑土、黑云甚么的吗？”
“哦，这也有说道？”
郭幼虎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一些黑色的沙砾，也没甚么异常，不过他现在极信任眼前少年，哪怕是寻常之言，也得思索一二。
“来之前，一路上我自己研究过去斋桑泊沿途必经处的地理情况，这里叫黑风峡谷，现在是晚上还看不清，等天亮了你仔细去看山的两侧，这里的山半是沙砾半是土，这些碎小的小石粒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风沙侵蚀堆积起起来的，平时天气干燥，哪怕千万匹烈马纵横践踏也不会有一点事，但万事总有例外，这黑风峡谷之所以如此命名，其实是在提醒要从峡谷通过的商旅，不要在大风之日串过峡谷，尤其是大风大雨天，砂石被风吹动，容易滑坡，以两侧山崖的高度，一旦滑坡，必是大雪崩啊，壮观是壮观了，只怕我们一个都走不出峡谷，特别是如果下雨情况更糟，这些长年被风沙侵蚀的泥土，已经很松软了，适逢暴雨，到时候就会形成泥石流，”赵养卒四处指着，话是这么说，可脸色没有一点担忧，“泥石流想必你们没有听说过，简单就是携带有大量泥沙以及石块的特殊洪流。那是大自然的力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郭子旺、郭幼虎彼此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变了，最后还是郭幼虎开了口，“难不成我们先……退回去，等风过去了，再前行……”
“退回黑风峡谷，一番收拾忙碌，怕是赶不及在除夕前送你们到斋桑泊了，而且如果真的发生滑坡，道路中断，我们就要绕路，恐怕要等到开春北疆冰雪消化之时，如果那样，干脆我们原路返回的好，”赵养卒笑着摇摇头，“如果你们更改日期，我是不在乎原路返回的，毕竟是雇主的意思嘛，再说，有些日子没有见我未婚妻，心中也着实想念。”
郭子旺深吸一口气，仰天翻了个白眼，他看出来了，赵养卒这小子一副胸有成竹的德性，可偏偏嘴上吓唬两人，一定有所图，他递了一个眼色给郭幼虎。
“那干脆我们乘夜穿过黑风峡谷，到平原上扎营，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也不是不行，”赵养卒的笑意越发深了，“只是那样我们就必须直接对上定边十八骑，大哥临走前可是对我详详细细说过他如何不敌这定边十八骑，到时候以我们这么多大车的牵累，怕是会被人家吃的只剩下一堆骨头。”
“这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我没法子了，”郭幼虎干脆一屁股坐地上，“还是坐着等死吧，这样还舒服点。”
“小兄弟，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彼此生死与共，有甚么要求你就直说，郭某但能答应，无不遵从。”郭子旺认真的说，竟退后一步给赵养卒作了一个大大的揖。
“一路走来，其实道路也蛮好走的，只是这百来大车却连连陷进泥坑中，废了大力气才驱动，这么重的货物在北疆可不多见啊。”赵养卒状似无意的说着看似不相关的话题。
“小兄弟想知道甚么，”看着赵养卒，郭子旺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或者说，小兄弟已经知道了甚么？”
“知道的不多，也不知道猜的准不准，”赵养卒微微一笑，“所以特地来求证一下。”
少年指着那用铁锁连在一起的大车，笑意悄然收敛。
“它们是……兵甲武器吧。”
郭子旺和郭幼虎齐齐皱了一下眉，陷入了沉默。
“好了，你们不必说了，看你们的反应，我想我没有猜错，”赵养卒一下轻松起来，“我不知道你们要把这批武器从中土跋山涉水千里，一路运到北疆到底有何目的，你们不告诉我，我也没兴趣追问，只是现在我们将遇强敌，你也看到了，这两日连连作战，不管是我李家族人还是郭家家将，伤亡惨重，而且每个人都一身疲累，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定边十八骑，无疑是给别人添菜的，我可以让我的族人拼命，却没有权力让他们白白送死。”
“有话直说。”郭子旺低沉的冷哼了一声。
“我需要打开大车，将武器分发下去，”赵养卒的眼眶微睁，“否则我只能退了。”
“赵兄弟，这不合规矩吧，”郭幼虎急了，“我可从没听说护卫队可以要求雇主拆货。”
“我是新人，不懂规矩，”赵养卒说，“我只知道我从不做明知必败的傻事，况且说起来这批货按照当初的约定，有我李家三成，我们这只是提早结清余款，过分了一些，但以如今境况，情有可原不是吗？刚才郭先生说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那你还有甚么顾虑呢？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好好想想。”
“可以，”赵养卒悠哉悠哉的转身，“我已经命队伍收拾东西了，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可以拔营出谷了，希望在遇到定边十八骑前，郭先生可以拿定注意。”
赵养卒这一坦白让两人都呆立原地，“你……你算准了我会答应？”
“说算准了有点装了，只是本就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我想您是不会拒绝的，不是吗？”少年的声音渐消渐远，背影也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大爷，你看……”
“似乎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郭子旺微微苦笑道，“这是阳谋，明知道很吃亏，却还要硬着头皮按着他的想法去做，真让人不痛快。”
“压箱底的那些大杀器是不是也一并拿出来？”
郭子旺沉默了一会儿，猛地咬紧了牙关，“既然迟早要曝光的，索性一次曝光个够，要是有了它们还到不了斋桑泊，大爷认栽。”
……
……
赵养卒并没有回自己的帐篷，也没有去看望受伤的叶阑珊。他到了那些大车旁，沿着长龙一样的车队缓缓走着。每三五辆大车边上就有郭家家将守护巡视，看得出郭子旺对这些东西看的极重，赵养卒也是一路来观察许久才大致看出些苗头，不想今日一试就试出来了。
不过，在这百余辆大车中，有一辆颇为奇怪，一直是赵养卒关注的重点，其他大车走在路上，车轮小半都陷入泥土中，而唯独那最中间的一辆颇为奇怪，轻巧的仿佛里面只载了一根羽毛，走的最是轻松，当其他拉车的马匹累出一身马汗时，那辆车的马马眼仍旧炯炯有神，要不是有缰绳牵扯着，怕是得欢天喜地的跳起来。
“赵公子。”大车边上的郭家家将见赵养卒走近，连忙起身见礼。
“王宝？”赵养卒惊讶自己又看到了这个郭家家将，听郭幼虎说，这个年轻人极受郭子旺重视，也许下一任郭家管家就是这个年轻人。
王宝受宠若惊的退后一步，整整衣袖，十分恭谨的道：“公子能记得小人，小人王宝幸甚。”
赵养卒微笑的摇摇头：“大家都是年轻人，何必学那些老夫子作派，在我们北疆，不兴中原那一套。”
“喏。”王宝重重应了一声，“公子这是……”
“也没甚么事，夜深了，郭先生有些醉了，郭管家也早趴下了，这不，现在都倒在地上，我就出来巡视一下。”
“啊，”王宝叫了一声，“这北疆天寒地冻的，大爷和管家要是冻了的话……”
“哦，”赵养卒也一副才醒悟过来的样子，懊恼的拍着自己的额头，“你看我，这要是冻了的话……得赶快给两位先生熬些姜汤醒醒酒、驱驱寒，再过一个时辰大队就要拔营了。”
“这事哪能劳累赵公子，这是我等下人的职责啊。”王宝焦急万分，趋前几步，又转过身，好似想起了甚么，一脸尴尬。
赵养卒好似知心的情人，与王宝心有灵犀，轻笑一声，“快去快去，反正待会就要出行了，这里不会有甚么事的，我现在正在巡视，顺便帮你看着这辆车，你总不会信不过我吧。”
“王宝不敢，那就劳烦赵公子了。”
“快去快去，要不然两位先生怕是明天就得躺着上路了。”
“麻烦了，小人去去就回。”
赵养卒挠挠头，有点好笑的低叹：“愚忠愚忠，忠心果然是能令人愚笨的东西啊，好，让我看看这辆车里到底和其他车有甚么不同。”
蹲下身，赵养卒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盖住大车的帆布。
……
……
赵养卒怔住了，竟忘记了呼吸。
他看见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太……野蛮了，就像是一只小老虎，在这样的时刻看到这样一双眼睛，这令赵养卒一惊，他看不清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可他能感受到这应该是属于一个女孩的，而且是一个……小女孩。
帆布下，这双充满危险的眼睛正愤怒的打量着这个突然映着月色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她嘴巴被布条勒住了，手腿也被绑住了，只能透着铁笼子愤怒的看着这个敢绑架帝国公主的暴徒，恨不得让自己后花园养的老虎把眼前这个坏家伙一口吞了，连骨头都不剩一根，如此方能解气。
突然，女孩从胸腔发出一阵低吼，她看见这个少年居然把手伸了进来，他想干甚么？
“嗯？”赵养卒猛地睁大眼睛，他感觉自己伸进去的手捏住了一团柔柔的软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手感奇佳，令他忍不住多揉了几下，直到赵养卒猛然醒悟有甚么不对的地方，他吓得一下缩回了手，跌坐在地，“真是女人啊……”
赵养卒就这么一脸惊讶的和那个女孩儿对视着，隔着铁笼子，那个女孩儿的目光真的犹如洪水猛兽，只是被勒住了嘴角，否则，这一刻怕是一个纵扑，把自己吞了吧，这一刻，赵养卒有着强烈的预感。
“我只是想印证一下猜测，”赵养卒犹豫了一下，探身问道：“我听说古人行军军队中有营妓，你该不会是他们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吧？”
女孩的目光简直变成一条危险的毒蛇了。
“好吧好吧，我不会轻视你的，又和我没关系，”赵养卒摇摇头，“只是有点感慨，你应该还是个小女孩，这样小的身子怎么满足那些壮汉的，一定很幸苦吧。”
女孩的目光朦胧了，她被赵养卒生生的气出了泪水，泪如雨下，女孩子长这么大从没遇过如此耻辱，她的父亲是皇帝，未婚夫是李察罕家的未来继承人，何时被人当作下贱的营妓了。
“有人来了，”赵养卒脸色一沉，赶忙起身，“小丫头，看你挺可怜的，改天再来看你。”说完放下帆布，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大车边上“巡视”着。
“劳公子担忧了，刚才小人去看了，大爷和管家虽然喝了不少，但还无事，他们让我来告诉你一切按照约定拔营就是。”
“好好，那我先回帐中了。”赵养卒“松了”一口气，满意的往回走。
“送赵公子。”
及至远处，赵养卒脸上的表情重新收紧。
“营妓？说出来鬼都不信，”赵养卒回头望了那辆与众不同的大车，“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呢，要绑着四肢，关在铁笼子里，这可算不上正人君子应该做的事。”
“郭先生啊，你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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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养卒收回遥望的目光，偏头看向郭子旺。男人眼睛因为酒水变得极亮，可行走稳健，看不出点滴醉意，在他身后，郭幼虎正眯着眼朝自己笑，脸色红润，唯独不见醉态。
“是啊，看夜色，确实要挂大风了，铅云浓厚，怕还会下暴雨，”赵养卒指着黑风峡谷四周，“郭先生和郭管家可知为甚么这里叫黑风峡谷，而不叫黑石、黑土、黑云甚么的吗？”
“哦，这也有说道？”
郭幼虎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一些黑色的沙砾，也没甚么异常，不过他现在极信任眼前少年，哪怕是寻常之言，也得思索一二。
“来之前，一路上我自己研究过去斋桑泊沿途必经处的地理情况，这里叫黑风峡谷，现在是晚上还看不清，等天亮了你仔细去看山的两侧，这里的山半是沙砾半是土，这些碎小的小石粒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风沙侵蚀堆积起起来的，平时天气干燥，哪怕千万匹烈马纵横践踏也不会有一点事，但万事总有例外，这黑风峡谷之所以如此命名，其实是在提醒要从峡谷通过的商旅，不要在大风之日串过峡谷，尤其是大风大雨天，砂石被风吹动，容易滑坡，以两侧山崖的高度，一旦滑坡，必是大雪崩啊，壮观是壮观了，只怕我们一个都走不出峡谷，特别是如果下雨情况更糟，这些长年被风沙侵蚀的泥土，已经很松软了，适逢暴雨，到时候就会形成泥石流，”赵养卒四处指着，话是这么说，可脸色没有一点担忧，“泥石流想必你们没有听说过，简单就是携带有大量泥沙以及石块的特殊洪流。那是大自然的力量，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郭子旺、郭幼虎彼此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变了，最后还是郭幼虎开了口，“难不成我们先……退回去，等风过去了，再前行……”
“退回黑风峡谷，一番收拾忙碌，怕是赶不及在除夕前送你们到斋桑泊了，而且如果真的发生滑坡，道路中断，我们就要绕路，恐怕要等到开春北疆冰雪消化之时，如果那样，干脆我们原路返回的好，”赵养卒笑着摇摇头，“如果你们更改日期，我是不在乎原路返回的，毕竟是雇主的意思嘛，再说，有些日子没有见我未婚妻，心中也着实想念。”
郭子旺深吸一口气，仰天翻了个白眼，他看出来了，赵养卒这小子一副胸有成竹的德性，可偏偏嘴上吓唬两人，一定有所图，他递了一个眼色给郭幼虎。
“那干脆我们乘夜穿过黑风峡谷，到平原上扎营，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也不是不行，”赵养卒的笑意越发深了，“只是那样我们就必须直接对上定边十八骑，大哥临走前可是对我详详细细说过他如何不敌这定边十八骑，到时候以我们这么多大车的牵累，怕是会被人家吃的只剩下一堆骨头。”
“这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我没法子了，”郭幼虎干脆一屁股坐地上，“还是坐着等死吧，这样还舒服点。”
“小兄弟，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彼此生死与共，有甚么要求你就直说，郭某但能答应，无不遵从。”郭子旺认真的说，竟退后一步给赵养卒作了一个大大的揖。
“一路走来，其实道路也蛮好走的，只是这百来大车却连连陷进泥坑中，废了大力气才驱动，这么重的货物在北疆可不多见啊。”赵养卒状似无意的说着看似不相关的话题。
“小兄弟想知道甚么，”看着赵养卒，郭子旺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或者说，小兄弟已经知道了甚么？”
“知道的不多，也不知道猜的准不准，”赵养卒微微一笑，“所以特地来求证一下。”
少年指着那用铁锁连在一起的大车，笑意悄然收敛。
“它们是……兵甲武器吧。”
郭子旺和郭幼虎齐齐皱了一下眉，陷入了沉默。
“好了，你们不必说了，看你们的反应，我想我没有猜错，”赵养卒一下轻松起来，“我不知道你们要把这批武器从中土跋山涉水千里，一路运到北疆到底有何目的，你们不告诉我，我也没兴趣追问，只是现在我们将遇强敌，你也看到了，这两日连连作战，不管是我李家族人还是郭家家将，伤亡惨重，而且每个人都一身疲累，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定边十八骑，无疑是给别人添菜的，我可以让我的族人拼命，却没有权力让他们白白送死。”
“有话直说。”郭子旺低沉的冷哼了一声。
“我需要打开大车，将武器分发下去，”赵养卒的眼眶微睁，“否则我只能退了。”
“赵兄弟，这不合规矩吧，”郭幼虎急了，“我可从没听说护卫队可以要求雇主拆货。”
“我是新人，不懂规矩，”赵养卒说，“我只知道我从不做明知必败的傻事，况且说起来这批货按照当初的约定，有我李家三成，我们这只是提早结清余款，过分了一些，但以如今境况，情有可原不是吗？刚才郭先生说我们现在是在一条船上，那你还有甚么顾虑呢？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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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赵养卒悠哉悠哉的转身，“我已经命队伍收拾东西了，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可以拔营出谷了，希望在遇到定边十八骑前，郭先生可以拿定注意。”
赵养卒这一坦白让两人都呆立原地，“你……你算准了我会答应？”
“说算准了有点装了，只是本就是合情合理的要求，我想您是不会拒绝的，不是吗？”少年的声音渐消渐远，背影也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大爷，你看……”
“似乎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郭子旺微微苦笑道，“这是阳谋，明知道很吃亏，却还要硬着头皮按着他的想法去做，真让人不痛快。”
“压箱底的那些大杀器是不是也一并拿出来？”
郭子旺沉默了一会儿，猛地咬紧了牙关，“既然迟早要曝光的，索性一次曝光个够，要是有了它们还到不了斋桑泊，大爷认栽。”
……
……
赵养卒并没有回自己的帐篷，也没有去看望受伤的叶阑珊。他到了那些大车旁，沿着长龙一样的车队缓缓走着。每三五辆大车边上就有郭家家将守护巡视，看得出郭子旺对这些东西看的极重，赵养卒也是一路来观察许久才大致看出些苗头，不想今日一试就试出来了。
不过，在这百余辆大车中，有一辆颇为奇怪，一直是赵养卒关注的重点，其他大车走在路上，车轮小半都陷入泥土中，而唯独那最中间的一辆颇为奇怪，轻巧的仿佛里面只载了一根羽毛，走的最是轻松，当其他拉车的马匹累出一身马汗时，那辆车的马马眼仍旧炯炯有神，要不是有缰绳牵扯着，怕是得欢天喜地的跳起来。
“赵公子。”大车边上的郭家家将见赵养卒走近，连忙起身见礼。
“王宝？”赵养卒惊讶自己又看到了这个郭家家将，听郭幼虎说，这个年轻人极受郭子旺重视，也许下一任郭家管家就是这个年轻人。
王宝受宠若惊的退后一步，整整衣袖，十分恭谨的道：“公子能记得小人，小人王宝幸甚。”
赵养卒微笑的摇摇头：“大家都是年轻人，何必学那些老夫子作派，在我们北疆，不兴中原那一套。”
“喏。”王宝重重应了一声，“公子这是……”
“也没甚么事，夜深了，郭先生有些醉了，郭管家也早趴下了，这不，现在都倒在地上，我就出来巡视一下。”
“啊，”王宝叫了一声，“这北疆天寒地冻的，大爷和管家要是冻了的话……”
“哦，”赵养卒也一副才醒悟过来的样子，懊恼的拍着自己的额头，“你看我，这要是冻了的话……得赶快给两位先生熬些姜汤醒醒酒、驱驱寒，再过一个时辰大队就要拔营了。”
“这事哪能劳累赵公子，这是我等下人的职责啊。”王宝焦急万分，趋前几步，又转过身，好似想起了甚么，一脸尴尬。
赵养卒好似知心的情人，与王宝心有灵犀，轻笑一声，“快去快去，反正待会就要出行了，这里不会有甚么事的，我现在正在巡视，顺便帮你看着这辆车，你总不会信不过我吧。”
“王宝不敢，那就劳烦赵公子了。”
“快去快去，要不然两位先生怕是明天就得躺着上路了。”
“麻烦了，小人去去就回。”
赵养卒挠挠头，有点好笑的低叹：“愚忠愚忠，忠心果然是能令人愚笨的东西啊，好，让我看看这辆车里到底和其他车有甚么不同。”
蹲下身，赵养卒深吸一口气，掀开了盖住大车的帆布。
……
……
赵养卒怔住了，竟忘记了呼吸。
他看见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太……野蛮了，就像是一只小老虎，在这样的时刻看到这样一双眼睛，这令赵养卒一惊，他看不清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可他能感受到这应该是属于一个女孩的，而且是一个……小女孩。
帆布下，这双充满危险的眼睛正愤怒的打量着这个突然映着月色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她嘴巴被布条勒住了，手腿也被绑住了，只能透着铁笼子愤怒的看着这个敢绑架帝国公主的暴徒，恨不得让自己后花园养的老虎把眼前这个坏家伙一口吞了，连骨头都不剩一根，如此方能解气。
突然，女孩从胸腔发出一阵低吼，她看见这个少年居然把手伸了进来，他想干甚么？
“嗯？”赵养卒猛地睁大眼睛，他感觉自己伸进去的手捏住了一团柔柔的软软绵绵的东西，那东西……手感奇佳，令他忍不住多揉了几下，直到赵养卒猛然醒悟有甚么不对的地方，他吓得一下缩回了手，跌坐在地，“真是女人啊……”
赵养卒就这么一脸惊讶的和那个女孩儿对视着，隔着铁笼子，那个女孩儿的目光真的犹如洪水猛兽，只是被勒住了嘴角，否则，这一刻怕是一个纵扑，把自己吞了吧，这一刻，赵养卒有着强烈的预感。
“我只是想印证一下猜测，”赵养卒犹豫了一下，探身问道：“我听说古人行军军队中有营妓，你该不会是他们用来解决生理需求的吧？”
女孩的目光简直变成一条危险的毒蛇了。
“好吧好吧，我不会轻视你的，又和我没关系，”赵养卒摇摇头，“只是有点感慨，你应该还是个小女孩，这样小的身子怎么满足那些壮汉的，一定很幸苦吧。”
女孩的目光朦胧了，她被赵养卒生生的气出了泪水，泪如雨下，女孩子长这么大从没遇过如此耻辱，她的父亲是皇帝，未婚夫是李察罕家的未来继承人，何时被人当作下贱的营妓了。
“有人来了，”赵养卒脸色一沉，赶忙起身，“小丫头，看你挺可怜的，改天再来看你。”说完放下帆布，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大车边上“巡视”着。
“劳公子担忧了，刚才小人去看了，大爷和管家虽然喝了不少，但还无事，他们让我来告诉你一切按照约定拔营就是。”
“好好，那我先回帐中了。”赵养卒“松了”一口气，满意的往回走。
“送赵公子。”
及至远处，赵养卒脸上的表情重新收紧。
“营妓？说出来鬼都不信，”赵养卒回头望了那辆与众不同的大车，“这个女孩到底是谁呢，要绑着四肢，关在铁笼子里，这可算不上正人君子应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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